诗文库 正文
大演虚其一赋(以首先处虚用随数为韵) 唐 · 谢观
出处:全唐文卷七百五十八
大演之数五十。其用四十有九。未谕一之本末。徒讶数之奇偶。于是稽所据。推所受。以不用为用端。以非数为数首。方知一不可见。上不在天。一不可寻。下不在田。是太极含三之本。居混元不二之筌。成出天入地之契。乘屈伸合散之权。作数之本。为唱之先。伏质于无体之体。反形于自然而然。则无者有之宗。有者无之据。一从虚而体立。数凭一而神助。舒而用。万象自虚无而来。摄而终。万象复虚无而去。安得不存我而立。因我而著。昧者以此一为无用之徒。先圣以此一为庶几之处。是以舍此则数不足。兼之则义有馀。终万物之末。始万物之初。在穷理以考实。勿存形而课虚。亦犹一人无为。兆人欣从。一气无体。偫生所共。本立而道存。主适而臣从。若十二月之轮转。不宰者岁之宗。三十辐之运行。无有者车之用。今则以未分而象太极。中分而象二仪。未分而百事隐。中分而百事随。然后四四而布。七七而具。可以明浅深。可以明好恶。总而举也。叶仲尼知命之筹。考其成焉。契伯玉识非之数。傥明得一之义。庶达传心之路。
论语讲义 其二 学而第一 南宋 · 陈淳
出处:全宋文卷六七三二
子曰:「学而时习之,不亦说乎?有朋自远方来,不亦乐乎?人不知而不愠,不亦君子乎」?
学之为言效也,未能肖圣人而效为圣人者也。盖天之生人,其性皆善,皆有圣人之质,惟其禀气感物之不齐,圣人所禀纯而清,又无物欲之汩,本然之善无所蔽,无所事学。自贤者而下,所禀不能以纯清,而有浊之参焉,物欲又从而汩之,本然之善不能无所蔽,必有待于学以明之。所谓学者,亦不过效圣人之所为,而去其气禀物欲之蔽,以明善而复其初尔。其纲条节目,则具在圣人之训。习之为言,有重温不已之义。在学者之效圣人,必即其所效条目,重温之而不已焉,乃所谓习。时习者,无时而不习也。时时习之,而无间断,则所学者熟,趣味源源而出,中心不期悦怿而进,进自不能止矣。此学之始也。朋者,同为此学者也;自远方来者,以善及人,而信从者众也。盖所学之善,乃人心之所同然,非一己之得私。吾之得于己者,既足以及人,而人之同为是学者,又有以兴起。其善而信从之,如此其众,则是率天下之人,皆有以复其初,而均得此心之所同然,吾之志愿毕矣。安得不惬快于中,而悠然适其乐哉?此学之中也。夫有朋之来,是道同志合者也,其不见知,则道不同者也。学本为己,非求人之知也,人知不知,何与吾内,而何足以为喜愠?详味「不愠」之旨,见其胸中洒落明莹,岂复有纤毫物我之私介于其间哉!然朋来而乐者,顺境也,易为力;人不知而不愠者,逆境也,难为功。非信之笃而养之厚,得之深而守之固,不足以与此。必惟成德君子能之,此学之终也。合三节而论,其中之乐,必由始之悦,而后得,而非中之乐亦不足以成其终之德。然始之所由学者不正,则节节从而差,亦不能有时习之悦矣,亦无自而有朋来之乐矣,亦不复有以成其君子之德矣。惟始不迷其所从入,而终不失其所造极,乃所谓善学者也。
有子曰:「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,鲜矣。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,未之有也。君子务本,本立而道生。孝弟也者,其为仁之本与」?
此章分作二节,前节泛论常人,后节专论君子,其旨脉皆相应,但功用有小大之不同尔。夫孩提之童,稍有知则无不知爱其亲,无不知敬其兄,此人人之所同也。故常人苟能孝弟,则心气和顺,自无犯上作乱之事。若君子专用力于根本,根本既立,则其道自生,所谓孝弟者,乃为仁之根本也。为仁犹曰行仁,行仁者推行充广之谓,盖仁者心之德,而爱之理也。心之德,其全体;而见于爱者,其用事。亲从兄,则爱之端,先见而最切者。此如木之根本处,加之培壅之功,则爱之萌日滋而无所遏。自此而充广之,由亲亲而仁民,由仁民而爱物。如木之自根而干,自干而枝叶,虽有差等之不齐,而此气无不流行通贯,所谓仁之道,于是乎生生不穷矣。其功用岂不甚大,又岂特常人所谓不好犯上作乱者而已哉!此孝弟所以为行仁之本也。然程子又曰:论性则以仁为孝弟之本,何也?盖孝弟者,仁中之一事耳。仁是性,孝弟是用。譬之粟而生苗,仁其粟,而孝弟其苗也。此仁所以为孝弟之本也。学者而识仁,则于此自明白矣。
子曰:「巧言令色,鲜矣仁」。
前章论仁以爱之理言之,此章论仁以心之德言之。夫五常之仁,犹四德之元,偏言则一事,专言则包四者,爱之理以偏言者也,心之德以专言者也。如巧好其言,令善其色,致饰于外,而务以悦人,则人欲肆行,而本心之德亡矣。岂复有所谓仁哉!然圣人不谓之无仁,而曰「鲜矣仁」者,词不迫切,谓如是之人,少有仁尔,非以为犹有少许之仁存住也。故程子之传,直以不仁断之,其义精矣。盖仁不可以多少言,此是纯是天理之公,而绝无一毫人欲之私以间之,乃谓之仁。稍有一毫之私以间之,则天理不流行,而不得为仁矣。犹人之有一支一节之废,则谓顽痹不仁,而不得谓之康宁人矣。况巧言令色,又非小小病乎?大抵圣门之学,以求仁为要,其所以行之者,必本于孝弟,而所以贼之者,莫甚于巧言令色。记者列此二章于学习章之次,亦欲学圣人者知此道之为急,先务其所当务,而复戒其所可戒也。读者宜深味之。
曾子曰:「吾日三省吾身:为人谋而不忠乎?与朋友交而不信乎?传不习乎」?
忠者,尽己之谓,凡利害关于己,则度之必尽;利害不关于己,则易有不尽。故为人谋,鲜有忠者。信者,以实之谓,凡称人之善则易过其实,道己之失则易讳其真,故与朋友言,鲜有信者。此处心之病也。传之于师,不习之熟之,则无以得于己,不过口耳之传尔。此问学之病也。三者皆日用行事大节目处,曾子之学,专用心于内,以是为切身之大病。日常加省,惧其或有存焉,可谓自治之笃矣。而于三者之中,本末有序,而质文相发,又得其所以入道成德之要。所以卒能全归其体,而传圣人之道欤?学者以之为标的,则不差矣。
子曰:「道千乘之国,敬事而信,节用而爱人,使民以时」。
此章最可玩。圣人之言,小大浅深,纵横颠倒,无不混沦。处夫道者治也,不曰治千乘之国,而曰道云者,治其事也,以政言;道其理也,以为政者之心言。其目五者,则皆其心之所存,而未及为政,乃所以为政之本也。敬事者,心存于事而不苟也;信者,令信于民而不数易也;节用者,俭而不妄费也;爱人者,惠而不伤也;使民以时者,于农隙而使之也。此五者,夫子为诸侯之国而言,至近而易行矣。然皆治道所当务,至确而不可易,至要而不容阙。推而极之,虽天下亦不外此,而尧舜之治,亦不过此。合五者而观,又皆以敬为主,盖敬者主一无适之谓,乃心之生道,而万事之根本,所以成终而成始者也。为信而不敬,则出令必苟,而不能确定矣;节用而不敬,则所节必苟,而不有常度矣;爱人而不敬,则所爱必苟,而不免姑息矣;使民而不敬,则所使必苟,而不复计其劳逸矣。又自上顺而观,敬而后能信,不敬则事事皆苟,而不能以信矣;信而后能节用,不信则有时乎节,有时乎不节矣;节用而后能爱人,不节用则必至于伤财而害民矣;爱人而后能使民以时,不爱人则轻用民力,而不暇惟其时矣。又自下溯而观,敬事者又不可以不信,不信则朝令夕改,亦无从而敬谨矣;为信者又不可以不节用,不节用则泛滥无度,亦不能以保其信矣;节用者又不可以不爱人,不爱人则视人之膏血如泥沙,亦不能以啬其用矣;爱人者又不可不使民以时,不以时则力本者不获自尽,虽有爱人之心而人不被其泽矣。凡小用大用,浅用深用,横观竖观,颠倒而观,无所不通,而无所不圆。由圣人胞中,浑沦太极之体,随所感触,不觉流而为此语,皆莫非自然而然,非有意于安排布置,此其所以为圣人之言欤。
子曰:「弟子入则孝,出则弟,谨而信,汎爱众而亲仁,行有馀力,则以学文」。
孝于亲,弟于长,谨其行,信其言,广爱众人,而亲炙仁者,此皆日用行事之要处,而应接有事之时也。当其时,须各尽其事。及事已之后,有馀暇之力,不可以虚度时光,必用此馀暇之力而学《诗》《书》六艺之文。盖斯文所载者,亦不过此等事之理,及圣贤已行之法而已。如是而为孝弟,如是而为谨信众,如是其爱仁,如是其亲,莫不各有其理之所当然,纲条节目,粲具于其中。如是而为舜、文王之孝,如是而为王季、叔齐之弟,与其他所已行,莫不各有一定成法可覆也。吾以所行之馀力,从事于此,则本质先立,而良心不放,有以为致知之地矣。其于讲究此理之当然,考订圣贤之成法,固有所根著而知之也必精。既知之精,有以悟此理之当然,则于行也不疑而必益确;有以识圣贤之成法,则于行也有證而必益力;行之既确而力,由是而复致知也,必又精而益精矣。每日之内,致知力行,随时更迭,而展转互相发其味,无有穷矣。苟于馀力而不学文,则所行虽力,必不免于私意,而不能以中节,将如剔股刲肝之孝,抱桥之信,反陷于不孝不信而不自知。若未有馀力,遽辍而学文,则又废人事而旷天职,虽所知之精,亦何与于我?然则德固不可以一日而不修,而学亦不可以一日而不讲也。
子夏曰:「贤贤易色,事父母能竭其力,事君能致其身,与朋友交言而有信,虽曰未学,吾必谓之学矣」。
贤人之贤,而自改其好色之心,则诚于好善矣。事亲不自爱其力,则诚于孝矣。事君不自有其身,则诚于忠矣。与朋友言而信,则诚于交际矣。四者皆人伦之大者,而无所不用其极,学以明人伦,不过求如是而已。子夏谓人能如是,则得为学之道矣,虽或以为出于生质之美,而非由务学之至,我必断然谓之已学矣。盖深以实行非学不能笃,而疾时人于学不务实,但词气抑扬之间,少有过中,其流弊必至于废学,不若上章圣人之语,意圆而无弊也。大抵生质之美有限而易穷,务学之益无穷而不可废,以生质之美而加之务学之益,则磨刮愈见精粹,润泽愈见辉光,心与理相涵而知愈密,身与事相安而守愈固,其所有限而易穷者,将通为无穷矣。若谓质美已得学之道,而不必更学以为质之副,则所美者终涉于粗而不精,而阴亦不能免私意之杂。至于穷而或变焉,又将忽反陷于恶而不自知矣。是则此章之流弊,可不重以为警,而上章之旨,可不深体以为日用之准则哉!
子曰:「君子不重则不威,学则不固,主忠信,无友不如己者,过则勿惮改」。
正其衣冠,尊其瞻视,则俨然人望而畏之。轻乎外者必不能坚乎内,故不厚重则无威严,而所学亦不坚固也。主者,心以为重,无时而不在是也;忠者,尽己之心而无隐也;信者,以事之实而无违也。以忠信为主,则真心常存,而事事皆实矣。友所以责善而辅仁,与胜己者处,则己有益;不如己,则无益而有损。过者,动之差,知而速改,则复于善,而为无过,若畏其难而不勇于去之,则过遂成而为恶矣。此皆君子自脩之道当然,而不容一阙者也。盖以威重为质,则立德有基矣。必学以固之,则基壮而不摇矣。必主忠信以实之,则日积而日崇矣。必胜己者以辅之,则日益而日进矣。又过而必速改,则恶日消而进善之路不格,遂可驯至于充盛辉光,而成其德矣。切哉,圣训笃自治者,所当汲汲以从事也。或曰:不如己之说,自谓人不如己则生自满之心,必胜己者而后友之,则胜己者又将视我为不胜己而不吾友,则如之何?闻之师曰:人之贤否优劣,自有定则,非彼我好恶所得私,而吾于应接,或亲或疏,或高或下,亦不容以分别为嫌也。故于齿德之殊绝者,则尊而师之;于贤于己者,则尚而友之。其不如己者,虽不当就,而求之以为吾友,亦必有以矜而容之,勉而进之尔。是皆理势之必然,非我之敢为自满,而亦未尝轻以绝人也。彼贤于我者,其视我亦犹是耳,而何有弃于我?但世之人每难于友胜己,而好友不如己。其乐于纵恣者,则惮直谅者之正己而不敢亲;安于浅陋者,则忌多闻者之少己而不肯问。至于卑孱嵬琐之流,则喜其临之,而足以为高便辟佞柔之友,则悦其下己,而足以自肆。是以贤智日远,而所与居者第庸夫俗子为伍,虽有良才美质,亦交相从于小人之归而不自知矣。然则圣人安得不直一言以警之,而何以迂为顾虑?在学者亦何必舍圣人明白之旨,而妄生曲说为之迁就也哉!
曾子曰:「慎终追远,民德归厚矣」。
终者人之所易忽,而能慎之于丧,以尽其礼;远者人之所易忘,而能追之于祭,以尽其诚厚之道也。以此处己,则己之德厚;以此化民,则民德亦归于厚也。曾子之学,以孝弟忠信为本,故其言如此。从而味之,其人气象可见矣。
子禽问于子贡曰:「夫子至于是邦也,必闻其政,求之与?抑与之与」?子贡曰:「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。夫子之求之也,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」?
夫子至于是邦,而必闻其政者,非圣人有求之也,子禽以求为问,是以常情测圣人也。子贡答以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,可谓深知圣人而善言德行者矣。此五者,夫子之盛德辉光,接于人者也。盖言圣人德容如是,故时君敬信,自以其政就而问之。若以是求之云尔,非实若他人必有求之而后得也。其亦必以求为说者,特因子禽之言,借其字而反之,以明夫子之实未尝求,亦犹孟子言伊尹以尧舜之道要汤,特借或人之言而反之,而实未尝有要之之意也。然即此而观圣人,所至必风动响应,其过化存神之妙,亦略可见矣。而时君乃莫有能委国而授之政,盖见圣人之仪容而乐告之者,秉彝好德之良心也。而竟莫能授之政者,私欲从而害之尔。在圣人于此,虽未足以有行,而亦足以为之兆矣。而一言不契,则委而去之,未尝不果,亦其济时行道之心虽切,固未尝屈道以从人也。
子曰:「父在观其志,父没观其行,三年无改于父之道,可谓孝矣」。
此观人子之法也。其志与行善矣,又必三年无改于父之道,乃见其有爱亲之心,而可以为孝。盖为人子者,本以守父之道不忍有改为之心,至有所遇之不同,则随其轻重而以义制之。如其道终身无改,如其非道,何待三年无改者?意其有为而言,其事在所当改,而可以相迟而未改,为孝子之心,则有所不忍,而未容以遽改故也。若当改之时至,则如之何?虽不容以隐讳迁就,而至诚哀痛之心,则不可不存焉。
有子曰:「礼之用,和为贵,先王之道斯为美。小大由之,有所不行;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,亦不可行也」。
礼者天理之节文,人事之仪则也。其为体甚严,如君尊而臣卑,父尊而子卑,夫妇之有别,长幼之有序,截然一定而不可乱。然皆本于天理之自然,而人心之所安,非圣人以强乎世者,故其为用也必从容舒泰,而无拘迫艰苦之患,乃不拂乎天理、人心之本,谓之和而为可贵。如君臣都俞之相孚,父子唯诺之相亲,夫妇之唱随,长幼之逊顺,其情无不交通焉,是其类也。其他三千三百之仪,亦莫不皆然。先王之道,此其所以为美。而小事大事,无不一由之,兼指礼与和而言也。然如此而复有所不行者,以其徒知和之为贵,而一于和,和遂过而流于嫚,不复以礼节而归之中,则去天理之本然者远,而人心所安者荡而为不安矣。所以亦不可行也。盖礼之体严而用和,本非判然不相入,其严也无不泰,而所谓和者中已具,岂复有胜而离。其和也无不节,而所谓严者未尝失,岂复有胜而流。必如是,然后得性情之正,而为礼之全也。若稍过中,而各倚于一偏,则其不可行均矣。岂但和之流,然后为不可行哉!
有子曰:「信近于义,言可复也;恭近于礼,远耻辱也。因不失其亲,亦可宗也」。
此章大旨,谓人之言行交接,当谨于始,以防后患也。夫人之约信,固欲其言之必践也,然始之不度其宜,则所言将有不可践者。以为义有不可而不之践,则失其信,以为信之所在而必践焉,则害于义。二者无一可也。惟约信之始,必求其合于义焉,则其言无不可践,而无二者之失矣。致恭于人,固欲其远耻辱也,然不中乎节文,则或过或不及,如望尘而拜之,类非所当致恭而致恭,则失之过,其人必不我答。如君父师长之类,所当致恭而不致恭,则失之不及,其人必为我怒,皆自取耻辱之道也。惟致恭之始,必求其中于礼焉,则其远耻辱也必矣。因犹依也,所依托之始,必度其人之贤而后依之,则在我不失其所亲,而彼亦可以为吾之宗主,必不至误我之托矣。如孔子于卫主蘧伯玉,于陈主司城贞子,则不失其亲而可宗者也。此三者,若于始之宜约与不宜约,当恭与不当恭,可亲与不可亲,因仍而不早为之决,苟且而不早为之审,迨其差也乃徐计于已然之后以求免焉,则亦缓不及事,而岂胜其噬脐之悔哉!
子曰:「君子食无求饱,居无求安,敏于事而慎于言,就有道而正焉,可谓好学也已」。
不求安、饱者,志有在而不暇以口体之奉为务也;敏于事者,力于行而不敢怠也;慎于言者,择其可而不妄发也。能此四者,其于学用功亦笃矣。若遽足焉,自以为是,而不取正于有道,则所学不能无差,心之所求者必有非所当求,而未必皆先王之正路,事之所敏者必有非所当敏,而未必皆先王之德行,言之所慎者必有非所当慎,而未必皆先王之法言,而其终亦未必遂能以造极。惟不敢轻自是,而又必就有道之人以正其是非,则学质自此如金经洪炉,炳然为之一新,志可纯,行可粹,言可精,而大中至正之极亦可以驯造,非好学者其能之乎!
子贡曰:「贫而无谄,富而无骄,何如」?子曰:「可也,未若贫而乐,富而好礼者也」。子贡曰:「《诗》云『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』,其斯之谓与」?子曰:「赐也,始可与言《诗》已矣。告诸往而知来者」。
常人溺于贫富之中,而不知自守,故为贫富所累,而有谄骄之病。子贡货殖,盖先贫后富,而尝用力于自守,已能无谄无骄,而不为贫富动矣。故质之夫子,以验其学之所至。夫子曰可者,所以许其所已能,而复告之乐与好礼者,所以勉其所未至。今就二者等级校之,无谄无骄者,但能于贫富中无显然之过而已,未能超贫富之外,而进于善也。乐则心广体胖而忘其贫,好礼则安处善乐循理而不自知其富,盖有超乎贫富之外,非造道入德之深潜缜密者不能,而语其实,则乐必颜子、好礼必周公乃可以当之,非前之小成者所可望也。子贡因是觉无谄无骄之未得为至,而其上又有所进焉。抑知理义之无穷,学者不可以少有得焉而遽自足也,于是引《淇澳》之诗以明之。言治骨角者既切而复磋之,治玉石者既琢而复磨之,治之已精而益求其精也。夫子以其能因所已言而知所未言,有得《诗》学之活法,遂嘉叹而予之。在学者而言,若安于无谄无骄,而不求进于乐与好礼之极致,乃徒切琢而不复磋磨者,固乃自足之陋。然谄骄之病未实去,而曰吾欲乐与好礼,则是又未尝切琢,而专事磋磨者,不免为虚躐之狂,亦不可以不戒也。
子曰:「不患人之不己知,患不知人也」。
学本为己,惟求其在我者而已,故不患人之不己知。若不知人,则贤者不得而师,善者不得而友,诐淫邪遁者,得以害道,便辟柔佞者,得以损德,故以为患也。然在己者有可知之实,则于人亦不容掩,而知言穷理之未至,则人之邪正亦无从而辨之也。
攘夷颂 清末至民国 · 杨圻
四言诗 出处:江山万里楼诗钞续集
皇皇赤县,实我黄胄,禹甸匀匀,周原膴膴,宅天下中,爰肇边患,自古而然也。溯自猃狁、犬戎、匈奴、西域、吐蕃、回纥、契丹、金、元,历四千祀,世祸中国,俶扰黎元,凭陵疆土,然不旋踵,臣服败灭,携其土地,入我版图。始则犬羊纵横,然且方舆日拓,穹庐游牧之众,釐为编户,南暨北户之俗,咸奉正朔。使我广土众民,诞敷声教,四裔一家,五族一国,至今而愈大,实夷狄之赐也。其间先败后胜,欲取姑予,虽曰天命,岂非人事哉?三皇五帝,炳炳灵灵,舜禹受命,咨尔历数,商周嬗禅,奕世载德,积功累仁,以有天下。汉彰赤帝之符,唐纪晋水之瑞,以逮宋明,竞守虑失,盖莫不上承天运,下浃人心,听视自民,受命于穆。是以兴王令主,重熙累洽,九族克谐,重译向化,粤稽往策,岂曰偶然?盖华夏神胄也,中土大器也,未有承运无本,功德不纪,而以鸡鸣狗盗奄有区宇者也。夫以中国之人,据中国之位,如秦皇、隋文、魏武、萧梁,有其雄才大略,不知爱民务德,则犹鼎折餗覆,大命立倾,况乃非类异种,岛夷凶族,乃欲兼弱乘危,窃窥神器,恃其坚甲利兵之资,欲逞盗窃掠夺之欲,卤莽灭裂,轻启兵戈者哉?诚欲效法金、元故智,亦必度德量力,布惠务仁,尊信重养,收拾人心,诚能若此,则中国危矣。夏虫不可语冰,蟪蛄不识春秋,胡子无人,焉足语此?尔乃轻浅躁妄,屠杀焚炸,妄蓄开疆辟土之谋,而为残杀淫掠之事,丑行恶性,暴露全球,君子于是知其微矣。其上将大酋,倾全国之师,竭数纪之财,受蠡种推毂之寄,而为闯献流寇之行,乃欲霸九有之众,膺神明之阼,胡天不辰,乃用此辈,天夺其魄,中国之福也。我虽旧邦,其命维新,人心未一,国防未修,以无备之邦,当久伺之寇,仓卒应敌,强弱悬殊,丁丑抗战之初,彼利我钝,势也,亦理也。天眷中国,笃生蒋公,置身于积弱之馀,当仁于危难之际,临深履薄,沐雨栉风,焦苦勤劳,兀兀终日,天下之人,心悦诚服,咸以爱国者爱蒋公。于是诸党输诚,各军用命,万民团结,内患悉泯,生者毁家以犒师,死者暴骨而无怨,当此之时,胜败之机,间不容发,而胜败之数,可以前知矣。蒋公外效迁豳之避,内饮在莒之痛,当困肩钜,不㸐不竦,整军经武,振旅誓师,虑周万几,神营九塞,既缮既饬,既攻既同,第二期战,于今三载,运智于方张之寇,决胜于既败之后,不亦戛戛其难哉?则苟无蒋公,是无中国也。微管仲,吾其左衽,孔子曰:「如其仁,如其仁。」己卯初夏,定策反攻,盖自是厥后,以静制动,转弱为强,由损而益,反守为攻之期矣,于是有隋枣会战、长沙会战、南宁会战、粤北会战。庚辰初夏,反攻益力,乃有绥西之捷、晋南之捷、桂南、粤南、鄂中、鄂北之捷。今岁辛巳,则有豫南、宜昌、赣北之大捷焉。综观寇师,南北三战场,绵亘十行省,北起沙漠、阴山、河西之地,越雁门、代郡以至辽河、碣石,延袤五岳四渎,历名山大川、江河湖沼以深入吴楚,远窥岭表,而达交趾、牂牁边徼之域。所至腥膻,弥天瓦砾,满地流血如糜,白骨山积,名都化为废墟,文物荡为灰烬,其蹂躏之广,残毁之酷,屠杀之惨,盘踞之遍,盖追踪黄巢,远迈金、元焉。我之抗战军械弗如,战术远逊,支持隐忍,载易寒暑,以入二期,则军食云屯,劲旅飙举,将皆名将,兵皆精兵。于是战士三百万,火线八千里,交绥六万次,歼虏七十万,如火如茶,十荡十决,诚中国古今攘夷希有之大战矣。自有此战,于是处衰而盛,居弱转强,由弛以张,转危为安,人心愈坚,士气愈厉,何以致此,则苟非有一人也?德足以服人,力足以举众,领导之,纲维之,敦能致此,不宁惟是?凡百庶政,不棼不遗,处变若常,有动斯应,使将帅无后顾之忧,士卒增朝食之气,习久战以若性,狎强敌而无畏,虽在寇仇,亦知惊服,则苟无蒋公,是无中国也。微管仲,吾其左衽,孔子曰:「如其仁,如其仁。」圻,东吴下士,生际承平,光绪甲午之役,圻方壮岁,尝侍李文忠公座,语及东事,公庄容语圻曰:「中日大战,必不可免,早发则祸小,迟发则祸大,尔志余言,老必见之。虽然,中国必不亡,必有名世间生以当大任,而非今日之事也。」不图四十五年后,果以垂老之年,目睹南渡之祸,播迁流离,四海鼎沸,追溯中日之战,其时蒋公则已岳降嵩高,祥徵舞勺,乃见天心,盖早为之备而降大任于蒋公也。以迄于今,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,以成大业,于是大战必不免,中国必不亡,胥待之于蒋公之手。文忠言犹在耳,事若烛照,瞻念今昔,感叹欢忻不能已,乃摭《焦氏易林》之辞,豫作蒋公攘夷之颂曰:
伏羲之宇,会稽南山。
禹召诸侯,国生仁贤。
执玉万国,太平机关。
天锡玄圭,南己大安。
讽德颂功,湛露之欢。
赫諠君子,天之所予。
四方归德,众英集聚。
甲兵充庭,式库军府。
以告成功,一统为主。
民受大福,增荣益誉。
宗邑赖德,欢欣鼓舞。
鸟兽无礼,诡谲争强。
酋贼擅役,来弊我邦。
伪言妄语,家受其殃。
大口宣舌,养虎收狼。
乱我政事,燔我金汤。
灭顶忧凶,还自贼伤。
海隅辽右,天之舆府。
南至东辽,戎狄蹲踞。
失利后时,坏梁折柱。
山陵四塞,遏我径路。
民失其居,犬吠其主。
箕子所保,孤竹之墟。
蜂虿之国,入我室居。
非我族类,思我故初。
膏壤肥泽,消散无馀。
鼠聚生怪,长舌如斧。
江淮河汉,众利所聚。
言之南国,犯历险阻。
使我忧聋,六龙俱怒。
秦为虎狼,长城既立。
车倾盖亡,群虎入邑。
凿山通道,移居安宅。
鹰鹯之殃,不得安息。
弓弩满野,造恶作凶。
民怨愁苦,商困无功。
解释倒悬,莫适我从。
政衰弊极,本立不固。
虎狼结谋,相与𧫛语。
仪秦机言,蹠桀并处。
但作昼伏,日走月步。
河伯大呼,津不得渡。
公怀大忧,阴失阳伏。
九登十涉,五岳四渎。
秉钺执殳,四诛不服。
兴师征讨,转徙穫福。
弓矢斯张,虏豹禽越。
雷霆所击,邦人喜悦。
巨蛇大䲡,战于国郊。
拘制笼槛,意常欲逃。
陷入深渊,民困无聊。
履泥足滞,不得动摇。
秦晋大邦,复瞻六合。
夷吾郑侨,翱翔外国。
丹书之信,振翅奋翼。
逍遥嘉功,来归温室。
嵩岳岱宗,尊严其中。
功加四海,头如飞逢。
冠带垂裳,兆如飞龙。
宾于四门,营室紫宫。
主人胜客,吉日车攻。
四夷宾服,信义大隆。
鼓鼙除贼,虽塞复通。
追奔逐北,与福喜逢。
握斗运枢,安居北辰。
劳我君子,旋乾转坤。
安宁如故,文德在身。
销兵铸耜,积功累仁。
今岁受福,福我生民。
训子 宋 · 詹初
四言诗 押支韵
呼尔群儿,示尔儿知。
俭则本立,学则智资。
时逐勿逐,古圣是规。
守道安贫,我所慕思。
竞势趋豪,我心实悲。
毋谓放巧,毋谓谨痴。
毋谓恶小,乃以自欺。
毋谓善小,弃而不为。
为善去恶,奋志乘时。
少壮不力,老大何追。
尔父虽昧,所言则宜。
永以为训,无为我遗。
降徐州为团练使敕 唐 · 懿宗皇帝
出处:全唐文卷八十四
徐州本贯支郡。先隶东平。建中初。李洧以畏忌归降。遂创徐海使额。贞元初。张建封以威名宠任。特贴濠泗两州。当时缘拒捍淄青。掎角光蔡。务张形势。广树藩垣。自寇孽冰消。区域无事。武宁一道。翻长乱阶。曾靡悛心。殆成逋薮。须为置制。以削骁锋。徐州宜改为本州团练使。除当州诸县镇外。别更留兵二千人。隶属兖海节度使收管。濠州本属淮南节度收管。宿州地居埆口。路阨彭门。北接睢阳。南临淮甸。当漕运之要。盖水陆之冲。宜置全师。以临列郡。仍置宿泗等州都团练观察处置等使。便以宿州为理所。王式且充武宁军节度使兼徐泗濠宿等州制置使。其兵马除留在徐州外。仍令王式与元质量其多少。分配宿州团练使及泗州兵马留后濠州涡口城使下。如人数犹多。即分隶属淮南浙西天平兖海淄青等道。逐便收管。各给本分衣粮。其家一任相随。官中接借发遣。令其存济。其割配诸道将士。缘皆有家属。须令装束。每人各赐绢两匹。以户部物充。其徐州诸县先有镇堡处。亦量利害轻重。差配人数守捉。武宁军大将。如素有军功。及官巳至中丞大夫以上者。各具名荐闻。别加委用。其馀割送兖宿两道军前收管。如情愿住徐州者。亦听稳便。王式元质一切共为置制。待公事分配总毕。必知宁帖无事。即令王式与崇宪等自领两道兵马。直到汴州。分付仲齐及滑州都将。各押领送归本道。王式元质放许滑将士归后。既无公事。便赴阙廷。别加劳奖。其衙内银刀等将官健。有逃匿未捉获者。若能束身自首。所在归投者。一切不问。仍准前敕割配诸道。与衣粮。并家口任去。敕到后一月内不出陈首者。即不在此限。馀准诏旨处分。
闵新安 元末明初 · 周霆震
五言律诗 押佳韵
路泣颠微步,原涂枕积骸。
孙恩将入海(新安砦主孙本立),李祐起平淮(红巾首李昭)。
奔溃蛾投火,攀援蚁附厓。
熊兵闻禁暴,坐觉众心怀。
秦穆谥缪论 唐 · 皮日休
出处:全唐文卷七百九十七
圣人务安民。不先置不仁。以见其仁焉。不先用不德。以见其德焉。苟如是。是见危者已坠而欲援。观斗者将死而方救。噫。其亦不仁矣。以高辛之仁化用一挚。挚之不善。天下之民辅尧以为君。以唐尧之仁化用一鲧。鲧之不绩。天下之民噪禹以为功。夫如是。挚之与鲧。是高辛唐尧诚用之也。非先置也。推其诚而用之。人民尚倍之如是。况先置者耶。当晋献骊姬之乱后。奚齐卓子之死馀。重耳在翟。夷吾居秦。以秦穆之力。制翟而安晋。其能必矣。夫重耳之贤也。天下知之。又其从者足以相人国。如先立之。必能诛乱公子。去暴大夫。翼德于成周。宣化于汾晋。而穆公反取公子絷之言。乃先置夷吾。是为惠公。公之入也。背内外之赂。诛本立之臣。烝先父之室。故生民兴诵。死者无报。卒身获于秦。而子杀于晋。呜乎。致是也。非晋人之罪。秦人之罪也。夫挚立八年。不善而去。鲧用三载。弗绩而诛。况晋惠公之在位。作宗庙之蠹蠍。为社稷之稂莠。一立十五年。其为害也大矣。今之学者以秦穆为缪。尚疑其谥。得斯文也。可以谥缪为定。
静可书堂记 宋 · 徐几
出处:全宋文卷八○二一、《新编事文类聚翰墨大全》辛集卷六、《武夷山志》卷一四
予爱武夷佳山水,且有佳友,晚岁徙居焉。詹兄琦景韩久从予游,知其为人孝弟忠信,天资近道,闻诗书仁义之名言,跃如也。一日语予曰:「某爱程子云性静可以为学,因名读书之室曰静可。惟吾子一言以发之,是为幸」。予因进而语之曰:「学者之于道,能于其性之所近,以求从入之门,于道可至。子性静有志于学,谁曰不可」。今夫利欲斗进,躁竞驰逐者,去道日远。苟能收歛此心,鞭逼向里,勿为外物所动,则其本立矣。故濂溪、明道二先生发明为学之要,必言静者,以大本所当先也。然伊川先生教人又用敬,不用静者,以敬贯动静,该体用。若只用静,恐都无事了,又失大本当先之意。故曰:「敬则自虚静」。又曰:「静中须有物始得」。必如是乃可言静。虽然,静谓之可者,亦仅可而有所未尽之辞。程伯子之云,且以开学者从入之门耳。会其归,要其至,则动静无端,阴阳无始,圣人之于天道,吻合无间然也。《大学》之经曰:「知止而后有定,定而后能静,静而后能安,安而后能虑,虑而后能得」。此古昔圣贤道学相传之要旨,请以主敬穷理为吾子勉。他时隐屏有人曰静可,学者顾不羡美欤?
将军王安节第四十七 宋末元初 · 文天祥
五言绝句 押元韵
激烈伤雄才(金华山观),直气横乾坤(别李义)。
惆怅汗血驹(别张建封),见此忠孝门(柏中丞除(原作降,据杜集改)官制)。
陈宜中第四十 宋末元初 · 文天祥
五言绝句
管葛本时须(别张十三(原作二,据杜集改)建封),经纶中兴业(述古)。
有志乘鲸鳌(送王砅使南海),南纪阻归楫(赠李光弼)。
张制置珏第五十一 宋末元初 · 文天祥
五言绝句 押词韵第四部
气敌万人将(杨监画鹰),独在天一隅(遣怀)。
向使国不亡(原作忙,据杜集改(九成宫)),功业竟何如(别张建封)。
孙𣓨第一百二十一 宋末元初 · 文天祥
五言绝句 押寘韵
故人有孙宰(彭衙行),义均骨肉地(饯裴二端公)。
连为粪土丛(往在),挥手洒衰泪(别张建封)。
第一百九十五 宋末元初 · 文天祥
五言绝句 押支韵
眼中万少年(别张建封),得志行所为(咏怀)。
白马蹴微雪(遣兴),追随燕蓟儿(王公思礼)。
第一百七十四 宋末元初 · 文天祥
五言绝句 押侵韵
仰看八尺躯(别张建封),不要悬黄金(苏公源明)。
青青岁寒后(枯棕。原作拔,据杜集改),乃知君子心(张九龄)。
彭城行(徐州彭城县) 宋末元初 · 文天祥
押词韵第一部
连山四围合,吕梁贯其中。
河南大都会,故有项王宫。
晋牧连杨豫,虎视北方雄。
唐时燕子楼,风流张建封。
西望睢阳城,只与汴水通。
太平黄楼赋,尚能想遗风。
迩来百馀年,正朔归江东。
遗民死欲尽,莽然狐兔丛。
我从南方来,停骖抚遗踪。
故河蓄潢潦,荒城翳秋蓬。
凄凉戏马台,憔悴巨佛峰。
沧海变桑田,陵谷代不同。
朝为朱门贵,暮作行旅穷。
乘除信物理,感慨系所逢。
古来贤达人,一醉万虑空。
如此独醒(原作巽,据韩本、四库本改)何,悲风逐征鸿。
华亭南桥明行院记 南宋 · 释居简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八○七、《北涧集》卷四、绍熙《云间志》卷中、《至元嘉禾志》卷二○、雍正《江南通志》卷四五、嘉庆《松江府志》卷七五
华亭图牒载,春秋时,夫差三女子墓田曰三女冈,声诗则播诸唐令尹询、宋荆公王介甫、都官梅圣俞。迩冈之刹曰安和。石晋天福五年,蒋汉瑊环堵中芬陀利花擢于陆,聚族而谋曰:「是八吉祥六殊胜处,盍施诸释梵家」?遂基此役。桢干于是者曰本立,病潮啮岸址,白汉瑊,议徙于此,改曰明行,用钱中令归朝所请之额。堂宇楼殿,金碧焕粲,云栖鸳瓴,月行璇题,具如经说,凡所当有,罔不具。藏乘二千馀卷,枣柏大士《华严合论》在焉。钟梵压万籁,为一方宅心纯想之地,迁善远罪者咸知向方。一灯长明,四檀委输,规矩准绳,有条而不紊。五季方中,水立昼昏,真人应期,民登衽席。圣圣授受,逾二百年,未闻识载,固自若也,云胡慧日求纪述为!日曰:「故国乔木,其大蔽牛,其高垂云,可无封植,日冀懋长?风雷之鼓荡,雨露之膏沐,而至此也。一刹百堵,容数千指,功倍封植,惠戒剪伐。人天之所瞻,龙象之所怀,不啻故国乔木。罔知创业之艰难,则将怠乃训。盍讲明以诏后世,不亦可乎」?因其说系之以辞,辞曰:五季中,民迍邅。沸如糜,号无天。中令君,吴越钱。奋一旅,图万全。玉节劲,金城坚。王海国,遮中原。振义声,开福田。空寂崇,经象传。幢刹建,泉货捐。为帡幪,持危颠。誓子孙,铭肺肝。摛锦绣,包山川。归有德,同永年。带如河,砺如山。与竺乾,无党偏。
扬州赋 北宋 · 王观
出处:全宋文卷一五七七 创作地点:江苏省扬州市
扬州古都会也,枕江臂淮,与益部号为天下繁盛,故有唐以来节镇,首称扬、益焉。今夫废兴之迹与土风人物、贡赋井邑之纤悉,详见于传记,可得而考,因摭类次第而赋之。辞曰:
天鬻先生,溺意艺文,绵日穷年。柅踸踔之短步,郁遐情而不宣。怅江淮之去来,间走陆而航川。徒踆踆而奚补,寄赧色于颓颜。睇故国之荒芜,尚气象之巑岏,思抽毫而吊叹,伤日月之徂迁。环中丈人推手而前,曰:「子非无文,何为啬辞华于一言」?先生答曰:「去来于兹,十历春秋,或行役之不遑,或疹疾之相婴,有所不暇」。丈人曰:「子今请邑此邦,古今之废兴,人物之贤愚,封域之遐迩,土风之纤微,贡赋之所出,心详目熟,益已周矣。请子赋之,吾将观焉」。先生因驱拨冗猥,涤虑操觚,放肆厥辞:呜呼吁歔!策駏驉以出游兮,欸近郊而惊春。芳华冉冉以摧谢兮,俄汎然而点尘。税倦鞅于危冈兮,俯楼栏而栖神。哀衰残之戟目兮,发古意之酸辛。搜传记之浩穰兮,契口耳之传闻。稽质乎地志兮,参验乎乾文。牵牛婺女,流为扬州。南蹑乎钜海之浒,北压乎长淮之流。包有吴、越,首建楚周。保章辨之以星土之数,职方分之以畜产之由。兹惟陶唐,置牧十二,扬居其中,世济以治。夏因商袭,九州以异,惟周封建,各正其地。季末解纽,侯国争利,犬羊用人,孰作藩卫?嬴秦咄嗟,奄有神器,煨烬坟籍,变乱古制。罢侯为守,郡县始置,味形势之孤弱,薄恩亲于子弟。下更晋、汉,南北分裂,隋继以兴,陈室复灭,天下始一,冠屦有别,易州而郡,法制未绝。增置太守,统以司隶。有唐开府,刺史分莅。此牧守郡国,先后变更而相异也。环中丈人复曰:「兹述其概,请道其详」。先生曰然,执笔而前:惟扬之先,在周属吴,鲁哀之年,城兹邗沟,远通江淮,见于《春秋》。后越灭吴,角为寇雠。强楚东侵,广地自谋,抵于泗上,雄视诸侯。楚复奄灭,是为广陵。顾始皇之蜂豺,揽天下而吞并。略长世之远谋,出须臾之经营。郡始属于九江,本立异于虚名。伟项籍之奸雄,置秦鹿兮相兵。王英布而开国,俄刘邦之勃兴,草前人之故号,易淮南之新称。或江都兮创更,或广陵兮相仍。首皇子之启封,复沛侯之继承。彼得失之奚计,间叛逆之为明。吊汉公之逡巡,亦异号于江平。踵三国之纷纭,作重镇于魏邦,强干弱枝,倚贤进良。逮文帝之黄初,幸故城兮临江,奋山川之戎旅,蓊烟霭之麾幢。志南渡兮已必,卒冰舟兮莫航。目波涛兮稽天,夺神明兮叹伤。实皇天之限隔,岂人力之能障?浪赋诗于鞍马,因纵美于汤汤。曰魏与吴,名号相因,统县有八,属徐而纷。繄晋末之驱驰,控三齐之要津。逮宋有邦,州镇是隆,择刺史以惟人,俾抚柔于土风。讲盛事于严秋之朝,观钜涛于海陵之东,俯江湄之壮阔,瞰京口之穹崇。历陈、梁、齐之累朝,卒更革离合之不同。一陈留而分郡,一东广而启封,复吴州而异称,示屏卫于其中。隋总管以名府,顾旧名而是从。眷炀帝之篡图,诏修饰于离宫。会殿脚兮挥楫,扬锦帆兮翳空。决东幸而建都,引千艘兮戏龙。戮忠臣而杜口,括寡妇以从戎。献无尾之羔兮绝继,作遭春之语兮凶终。鹊集黼帐,血腥剑锋。彻床箦以窆藏,痛精诚之奚依。指雷塘之漫漫,仰枫林之巍巍。本驰情于一快,反植祸于当时。敕陈棱兮留镇,拥大军兮北归。眷天意之昌唐,卒虬髭之见几,叱咤喑呜,作兴帝基。承江淮之归命,更南兖以临之,外增置于行台,内维持于本枝。武德而还,县县辑熙,或邗或扬,升号都督。贞观之间,十道分牧。景云、开元,增废遄速。采访处置,道路击毂。绵延永泰之末,创新节度之目,敕亲王而领使,庆皇宗之敦睦。副以长史,权任戒独,跨豪华于天下,骈十里兮云屋。此州之因革,名号之大较也。扰扰后先,兴亡可录。吴王濞之不臣,非子建之就戮,淮南安之自杀而始恶彗星,厉王长之忧死而民歌「舂粟」。非贪地以害公,卒三分而承续。纪陟之譬护寒也,知险要之必争;诸葛之诛乐琳也,表诬辞而自赎。文钦之叛也,因曲赦以示恩;曹丕之走也,骇疑城之在目。沈庆之设强弩于高台兮,谨乎备禦;吴孙权置烽火于孤山兮,验夫神速。蒋济讽三州之论,袁术哀冯氏之辱。季子通之暂据,杜伏威之驱逐。彼公祏之何知,运螳臂而相触。力未加而已喘,息未伸而已促。委雉堞于荆榛,痛黔黎之鱼肉。徐敬业之传檄兮,武后临朝而嘅叹;田神功之提兵兮,刘展就擒而颠覆。阴奏伯和之罪兮,少游之凶狡;外匮南方之力兮,李锜之贪黩。唐控失御,昭皇蒙尘。属朱梁之侮国,复巢兵之不臣,沸淮海之狂波,涨寰宇之妖氛。迨吴僭王,杨氏始振,行密亟亡,渭溥称尊。兵弱地狭,器卑识昏。亦犹指尾闾而潴去水,即虎穴而寄蒸豚,未有不亡者也。夫然,迭守迭攻,代亡代存。方东都之启国,倏大齐之自君,始焉惧神谋之或泄,默然画炉灰而诳人。咄嗟高骈,跳吠狺狺,叱海岳以倒立,嘘风云兮昼昏,忽埋金之行压,终故毡兮裹身。吕用之之狂妖,毕师铎之并吞。孙儒厉言于庸贼,秦彦仗剑于辕门。时雨降矣,虽灌溉兮何益;太阳升矣,顾小星兮徒云。显德兴周,淮南克复,扑燎原之凶燄,起摧风之腐木。赫赫然我太祖之兴也,不取一毫,不折一镞。何重进之跳梁,逆神锋而自衄,按九天之成法,断巨鳌之左足。捧祥日以出海,乘鸣鸡而御箓。民适父母,天荐福禄。冠带百蛮兮,蠢然集慕膻之众蚁;束帛万国兮,浩然收朝宗之百谷。土归民耕,野无鬼哭,括有幅员,悉吾臣仆。销藩镇之僭谋,亶皇明而外烛,敕示守臣,语吾约束。扫战争之故地,变歌谣之善俗。此州之圣愚,兴亡之明戒也。长冈嶾嶙,西驰东走。凛剑外之危势,吞淮天之远岫,带楚水之萦盘,瞰吴林之怪秀。巨鱼乘波,偃然出壑;长蛇吸烟,翘然引首。高焉上摘于星辰,广焉环迷于宇宙。四帐无所兮,失迷藏之楼;万点犹明兮,馀放萤之囿。乏击毬之壮女,悲丧马之龙厩。帝子去久兮,空《文选》之楼;雨藓朝生兮,侵蜀泉之甃。风飘飘兮,引竹西之歌吹;雨纤纤兮,发贡芽之香茂。塔西灵兮轧空,池九曲兮分溜。杜子美思东流而乘兴,朱长文目西山而怀旧。风亭月观,琴室吹台,屹万岁之雕华,对钟山之崔嵬。待玉钩之初月,销丹楹于大雷。走十宫之狐狸,鞠三陵之草莱。魏水军兮,穿巨池而分浦;隋酺戏兮,揭羽葆而横街。仙臼尚存兮,混草莽之墟;胥骸未朽兮,感金玉之精。植桧荒谢公之宅,掬泪传秋浦之情。筮山火以疑寺名之妖祥,惊梦寐以登峻台之峥嵘。望舆浦兮,表瑞始乎范邈;峙危城兮,施筑本乎张婴。孙郎作涂塘而淹北道,齐高分巨水而遏艾陵。此州之城邑、山川、楼观之所在也。所以庾阐纵丽言于禦寇,鲍昭摅雅思于《芜城》。因献赋以赐钱兮,酬王正之才;闻宫声而疑变兮,见令言之明。客谢井兮,起卢仝之意;表荐士兮,示萧遥之能。张祐著浪游之迹,杜牧悲薄幸之名。箴告执筹兮,扬子云之慵慨;诗吊故宫兮,李义山之纵横。访木兰兮,伟王相国之贵;渡金汤兮,陋章孝标之轻。子瑱据城而生叛逆之志,嵇康鼓琴而识祸乱之萌。骑鹤诮昔人之妄,露筋哀正女之诚。大中纪年兮,获官河之圣米;韦生避地兮,悲水调之遗声。此州之古今贤哲之所褒称而悲叹也。扬扬水波,人实躁劲。或土多筱簜之本,或地宜杨柳之性,厥田惟下,天草惟盛。利焉金锡之为美,民焉男女之为正。驰甓社之湖兮,夜骇乎明珠之光怪;泛扬子之心兮,朝出乎宝鉴之精莹。袍美蕃客,布出鲛人。半臂美锦,土縠花纹。乌节早香,蛇粟连根。蒟蒻竹笋,芦芽水芹,海榴石楠,松藻葵莼。菰粉白芷,松柘葛姜,芡角翻刺,蒲剑飞铓。鹑鸭鹳雉,狐貉兔獐,野不利谷,畜不宜羊。鳜鰋鲀鳅,鲥鳣鲤鲿,龟鳖鼋蜃,蟹蛤鳊鲂,螺蚌蛏蛎,犷壳坚刚。五都百郡,千豪万商,趋床头之冗会,定万货之低昂。天长甘泉,莲塘石梁,积冬雪之绥绥,乘春霖之浪浪。泥冰土陷,轮摧马伤,张氏记明于役行,李巡注释于轻扬。采得宝之歌兮,韦坚进官于常侍;兴北埭之役兮,谢安获美于甘棠。奇乎哉!琼花吐英,芍药矜芳,媚灵宇以敷秀,覆修亭而舞香。其洁也御绿云之玉妃,其美也奔素月之仙妆,其色也照时春之藻景,其馨也破真室之罂香。友姚黄于西洛,奴玉蕊于唐昌。至于杂乐奇戏,歌童舞倡,结豆蔻之春梢,漾珠帘之密光。九桥连居,善和名坊。杨柳发孙生之句,牡丹为李氏之光。姓系之出,其源章章:刘马郑盛,韩林车张,戴高槐游,茅冷萧王。此风俗、物产、氏族之所出也。两京而降,五代以还,人物之详,善恶可观。微至于栖岩遁谷之士,下至于羁臣寡妇之贤。董子谏易王之骄志,何武宽戴圣之微愆。吏民刻石,颂马棱而怀德;祠祀祈福,祝张纲而致虔。赵苞成三年之政,徐璆谢上公之官。刘馥先一时之备,出苫蓑而覆垒;陈登当东方之事,合部众以安边。事大见委兮,责温恢之效;以函致问兮,尊刘晔之言。政治尤异,三府荐臧旻之绩;镇抚安静,郭谋言满宠之德。张玄不逮子纲而雅有高行,张辽至自海陵而今犹血食。笮融利财奉佛,而忘督运之急;孙景委郡东归,而得见几之力。陈瑀惧袁术之集兵,周瑜识蒋干之说客。陆伯言之先几而知杨竺之终败,糜子仲之倾财而资先主之军食。器中鬻茗,而老姥不闻于增减;帷下燕客,而桓温耻崇于雕饰。刘颂博识而见称时人,盛彦异才而不应召辟。华谭好学而取贵乎乡里,惠休复姓而晚阶乎仕籍。开南门而必王兮,恭陵胡为乎反祸?实根本之所寄兮,刘氏于焉而深惜。荀伯玉梦稚儿之语,吕僧珍遇相师之识。白虹贯城,而义庆以之恳还;十年养士,而李崇以之破敌。老能驰射者,傅永之好勇;畏如神明者,萧景之举职。方隋之时,赵才、裴矩之从幸,其止辇抗辞,毅然而不佞,志一朝兮已决,言百车兮孰听?指血染鞅兮,徒为乎宫女之留;舆服羽仪兮,徒为乎何稠之定。李袭誉非特筑句城以兴利也,复聚书而训子;王志愔岂惟破凶滑以示信也,先保民而为政。吉甫徙寿州也,求行乎招怀之策;德誉惜丁黄也,力沮乎智兴之令。参佐不用,明李鄘之失;郡人纪德,见姚崇之正。倪若水因班公而有登仙之慕,陆鸿渐对季卿而别中𤃩之性。南柯骇淳于之梦,沙堤发李嵘之咏。臧珍对世宗,言卑湿之状;田頵谏杨氏,喻狂猛之心。贾崇失律,惧元宗而受责;冯谧削发,遇周师而见擒。环中丈人曰:「子之博闻,吾已详知。子之凭高睨下,或得于古,或得于今,人之所不得见而知者,试为陈之」。先生怡然,布席揖座,觞三行而已醺,徐为丈人言之:引目迢迢,邈不知其所极也;抚心迥迥,恨不知其所至也。倏隆倏平,缺绝颓危,势相睽而不属者,此前日之废城遗堞也。斜分直出,东西左右,而名不质其孰谓者,此前日之市朝街陌之故处也。残刻断础,烧昏草没,而牛羊牧放之所凭陵而上下者,此前王之离宫别殿也。累然而峙,谺然而空,穴狐鼠、宅虺蜴,弃于人迹所不及者,此前贤昔帝之坏陵废冢也。前日之绮罗鼓吹之坊,今日之芸童樵叟之歌场蔬圃也。前日官寺,法度之所出,而今日之浴牛饮马之断沟荒堑也。齐绿高阴,局分而井列者,此茭麻桑柘高下之畦陇也。似出而没,若来而去,非图绘笔墨之所可形容而尽者,此荒烟野雾朝暮之气候也。茂林阴阴,挂晴日也;白鹭翩翩,戏平池也;远水沄沄,漾舟船也;群山亭亭,带长江也。疏花缀草,夭夭灼灼,䜣春情也;修篁舞烟,曳曳徐徐,萦客愁也。怒蛙沸雨,怪禽嘲暮。行商去贾,千蹄万樯,南浮而北走者,不能谁何其一二也。是以思纷然而荡越,敛而不能相合;言屑然而躁冗,就而不能少功。夫然,景物之夥,不为丈人道也,敢肆其所可道者,丈人姑听之!因屏息整衣,受揖而立,端以俟命。皇乎哉!我太祖之有天下也,进贤黜愚,定羌服胡。分茅裂土,而启十友之封;衔璧舆榇,而赦诸王之诛。万里一统,混同车书。粤兹维扬,古曰名都,屏捍京师,世倚贤儒。唐季彫微,群雄角趋,寄人命于戈铤,委城雉于榛芜。诛杀蹂躏,掊削驱呼,政察察而不纲,下嗷嗷而无馀。一祖经营,四圣扶持,逮皇上之兴也,天覆地容,风养雨濡。振历世之衰残,造太平于须臾,四海九州,称唐颂虞。士乐胶庠,商通有无,工事于器,民安厥居,老舞少歌,其气于于。实惟神州,东南奥区,并邑治以简役,废军垒以宽租。江浙瓯闽,交广湘湖,摩毂衔尾,骈走津途。盖鉴前季之兴亡,建永世之规模。储粟谷之千仓,宿骁雄之万夫,择将臣以严训御之法制,尊牧守以绝鹰虎之侵渔。淬兰锜之戎械,增坚金之外郛;崇中国之藩垣,销奸人之觊觎。言未及既,环中丈人委杖出席,拊髀爵跃,失气出舌,乃曰:「赋者古诗之流,古人所以通讽谏也。今先生之言,磊落峥嵘,岂特详一州之事,举而措之,足以弥缝帝衮,龟鉴当时」。天鬻先生跼蹐战汗,恍不知其所知。百拜以谢,定色悉记,将以俟采诗者也(《扬州赋》,嘉靖乙巳仪真张矩刊本。又见《历代赋汇补遗》卷六,嘉庆《重修扬州府志》卷六三,光绪《甘泉县志》卷二〇。)。
解潜再任荆南镇抚使制 宋 · 张纲
出处:全宋文卷三六六二、《华阳集》卷三
昔韦皋治蜀,张建封治徐,严震治凤,率以久任而成功名,未闻数变易也。载在旧史,朕甚慕之。具官某有牧人禦众之材,有折冲禦侮之略。作镇荆峡,兼总兵民,恩威并施,远近信服。朕方以为西南藩翰之固,而飞章遽至,乃以满岁自言。夫申画封圻,抚绥方面,盖将久其所职,责以成效,虽终更有制,岂应亟还?宜申锡于赞书,俾荐临于郡政,毋使有唐数子,独擅其美。则予汝嘉,汝亦永有终誉。
〔附录〕太平寰宇记自序 唐末宋初 · 乐史
出处:全宋文卷五二、同治《宜黄县志》卷四五
帝王之业,按节而全;圣贤之修,审端而大。今日太平,其权不在寰宇,必自人主修身始。修身有道,宜承精一之传,当绍危微之训。人心之危,人欲之萌;道心之微,天理之奥。既有理欲之界,始有邪正之名。致知惟精,斯居正而审差;力行惟一,斯黜异而反同。不使旦昼之所为,梏亡仁义之良心;勿令过不及之偏,踰乱中庸之正道。理求自慊,凛戒惧慎独之操;功戒勿欺,严格致诚正之修。盛德积中,粹美著外,一身之太平。由身以及家,齐家有道。《蓼莪》有赋,《杕杜》有歌。念明发而怀二人,叙天显而敦友爱。庭帏豫顺,作古今之慈孝;内考无惭,备天地之中和。是以父言慈,子言孝,兄言友,弟言恭,一家之太平。由家以及国,治国有道。抒安怀之素心,行富教之大政。不竞不絿,宽猛皆无所倚;不刚不柔,吐纳两无所累。大德慈祥,深恤闾阎之疾苦;宏仁普遍,周知稼穑之艰难。与民所欲,弗为驩虞之小补;去民所恶,必为王道之平康。本诚意以宰制,在上克明德之身,在下被斯民之治。由慎独以单心,在上为修己之道,在世为纪纲之极。是以道德齐礼,用观雅化,爱民如子,民歌父母,一国之太平。由国以及天下,治天下有道。阐绎天人性命之奥旨,发挥经纶政教之懿模。存诸心者,贞邪之辨须剖晰于无遗;著之事者,得失之端务求详而罔略。自正心以先,保民之度,扩于定静安虑之中;自诚意以后,进贤之法,察于好恶慎独之内。稽古而證今,人才之可否,孰为可法,孰为可惩;抚近而及远,民物之艰难,何者当重,何者当轻?怀保小民,因思己饥己溺;散财济众,近取欲立欲达。思吐握之风,任贤勿贰;效诛凶之德,去谗弗疑。学问无愧,圣贤造庐以请;经纶可报,君父旌帛以招。或播种而稷,或明刑而皋,或敷教而契,或典礼而夷,帝德巍巍,必借臣工之善代;孰召伯其茇,孰毕公其釐,孰吕伋其兵,孰君陈其尹,王心穆穆,敢忘臣度之交贞。得士正品,有爱国为民之心;取人学醇,有久安长治之道。所以皇躬静体寂然之中,天地本在吾心,初非形气之隔;动察感应之际,万物皆吾度内,原无体质之殊。因而致中,本立而性定,性定而气通,而三才以正,而万象以清。因而致和,道备而情安,情安而理得,而庶绩咸熙,而万邦咸理。自历象星辰以迨山川土田,悉应至德之光昭,由海隅苍生以及昆虫草木,皆受神圣之裁成,天下之太平。故圣人视中国犹一人,遐迩咸归;王者以天下为一家,平成永奠。合万国之车书,山铭万岁;统九州之则壤,永建千年。中外庆同风,奏治安而歌美;华夷大一统,执圭璧以陈词。寰宇腾欢,臣工志喜。太平有象,何须梯山航海;而王化无方,莫不瞻云就日。考昔建极坤舆,兆起断鳌之帝;形扶天柱,功传炼石之娲。虞廷惟其修德,化格两阶;越裳自慕圣人,来朝重译。谟载随刊,列上中之田赋;典传封浚,奠高下之山川。风移沐日之乡,辨五宗而作镇;声入无雷之国,统四渎以朝宗。共球云集于涂山,蒲谷星屯于冀域。是以茫茫绣甸,遂呈疆索之编;嶪嶪寰区,尽隶职方之掌。稽之图记,载在《夏书》;凡属荒垓,悉归禹服。虽周隆封建之制,竟遗吴越一星;即秦分郡县之名,尚漏麟洲小水。暨乎方隆之炎汉,鄯善、康居咸望西京入侍;维彼全盛之有唐,新罗、高丽佥纳胄子受经。梁晋牌移朝暮,六合烟飞;金辽地若邮传,□□□□。万里狂澜,谁阻王风之披拂;九渊绝壑,群欣化日之照临。此皆敷至治于一时,遂至同文德于四表。迨乎承美窃踞,款纳岭南之师;至若吴越入朝,座凛面北之义。虽非招携以威武,大都怀远以宽仁。慨自黩武穷兵,徒至轮台之悔;罢兵息役,空馀徐惠之箴。赤豹黄罴,无关圣朝之服食;南金象齿,仅侈大赂之馈遗。未有《周官》茅土之馀,愿星言而夙驾,《禹贡》山川之外,邀燕乐以生辉,德教沛于寰区,威灵振于无外,无丝竹之声,有劳来之喜,俾高丽、乌弋悉入称臣,回鹘、女真咸归受吏,如今日者也。兹盖伏遇圣天子道存一中,执数圣难传之旨;心传十六,绍千圣不传之精。揆天佩道,益地凝符,奠九州而首出,超群辟以独尊。应紫极以奠中区,升泰阶而临六合。文德诞敷,声教讫于四海;武功克缵,干羽戢于两阶。山节虎而泽节龙,已称一道同风之盛;壤土黄而坟土白,益徵普天率土之归。乃考披离玉垒,窥马生聚米之形;屈曲银河,识韩国囊沙之势。始于冀,终于雍,环八州而入卫;浮于洛,达于河,会四国以周通。左王屋而右大行,崇峨北境;前岷嶓而后大别,襟带南条。厥贡维何,则银镂琅玕;伊产奚若,则玑组织贝。秦关西指,海岱东流,扶桑濛汜之区总归暨讫;南望荆湘,北瞻燕晋,幽都交趾之地悉遵王化。自世运不丁夫阳九,而民生不困于用三。嘘大气以回大生,推仁心以行仁政。山之东,山之西,大都卖剑买牛,卖刀买犊;河以南,河以北,莫不罢兵习耕,罢旌植桑。略畇畇之禹甸,自西、自东、自南、自北,已徵万国之来同;摅荡荡之尧思,欲富、欲寿、欲安、欲逸,犹恐一夫之不获。谓父母相携而劝本,孝文因之放富有之勋;谓游惰悉驱而力田,贞观所以致仁义之泽。诚哉府海官山!久矣金城天府!自惭笔非梦彩,文愧惊天。睹万星之映川,犹思学海;若聚蚊而成响,实惭负山。已无术以补天,敢著书而掷地。生逢保泰之邦,快睹会归之盛。皇上安内攘外,居重驭轻。抚恤有方,薄海快声灵之赫濯;德威并济,遐区增式廓之疆围。享其贡即臣其人,务使东渐而西被;耀以德不观以兵,恒瞻近悦而远来。是见掩之机,不在远而在迩;则诚形之理,不在委而在原。世多以符瑞为祯祥,吾则以孝慈礼忠为祯祥;人每以云物为福兆,吾则以修齐治平为福兆。故君子慎独之体,日见其安舒,大人明德之身,时出为粹润,太平在身。慈父、孝子、友兄、恭弟、信友、贞妇,太平在家。忧民、德化,赋薄、刑省、残除、害去、弊绝,风清,太平在国。广而品汇之裁成,尔德溥遍,而中和足以致之,大而两间之化育,清宁永协,而参赞足以致之,太平在天下。然天下之平必本于国治,国治必本于家齐,家齐必本于身修,身修必本于心正。心无不正,已接二帝精一之传,绍危微之训,驾百王而首出,有不与唐、虞、三代之治媲美无疆者哉!为书本末,以待来者,使今日复睹太平寰宇尚有考云。
贺皇帝册太子表 南宋 · 应松湖
出处:全宋文卷六七六六、《翰苑新书》后集上卷二○
庆钟烈祖,仁贤见十世之孙;本立皇家,宗社衍万年之绪。侈盛仪于朱芾,涣新渥于绿绨。皇帝陛下祗遹燕谋,增光鸿烈,以长子主器受之震,所系匪轻;为天下得人谓之仁,维公是选。懋拣金枝之秀,诞飏玉册之华。考礼订名,固已遵嘉祐、绍兴之令典;问安视膳,益同讲建隆、开宝之闳规。臣邈戍荒陬,耸传盛事。歌乐府重轮之日,幸托照临;奉玉关都护之觞,莫陪抃蹈。